加拿大的老年人——病死还是饿死？这是个问题

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当地时间4月23日在每日例行的官邸讲话中宣布，联邦政府将向魁北克省和安大略省派部队，支援这两个省的养老机构应对疫情。

△加拿大军方发布的军人将被派往魁北克省和安大略省养老机构的照片

之所以派军人入驻养老机构，是因为这两个省的省长先后向联邦政府发出请求，希望联邦政府派数千名的军人帮助这两个省的养老机构应对新冠肺炎疫情。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越来越多的老年人在养老机构里短时间内纷纷死去，与此同时，护理人员实在不够用了。

在此之前10天，也就是当地时间4月13日，加拿大联邦首席医疗官谭咏诗在新闻发布会上说，将近一半的新冠肺炎死亡病例都与养老机构有关。

老年人，尤其是养老机构的老年人大量死于新冠病毒感染，这不是加拿大独有的现象。据世界卫生组织负责欧洲地区事务主任汉斯·克鲁格（Hans Kluge）4月23日在日内瓦的新闻发布会上说，根据欧洲各国的估算，超过一半的死亡病例都是养老机构的老年人，“这是一个不可想象的悲剧”。

△图为世卫组织欧洲地区主任汉斯·克鲁格在4月23日的新闻发布会上

其实，养老机构的老年人比例奇高地死于新冠肺炎，在加拿大引起注意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最早曝出来这个现象的，是目前不列颠哥伦比亚省。

也许有人还记得那个最早曝出多位老人死于新冠病毒相关疾病的养老机构——林恩谷养老中心。

△林恩谷养老中心是最早爆出多位老年人死于新冠病毒相关疾病的

然而从后来的情况来看，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却是处理疫情问题最好的省之一，这个省的养老机构并没有出现其他大省近乎失控的老年人死亡现象。截止到4月25日，这个省的新冠病毒感染病例为1948个，死亡病例100个。在加拿大各个大省里面，这个数字在人口比例上来看是最低的。

养老机构老人死于新冠肺炎的比例过高

与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魁北克省和安大略省。

在安大略省，132个长期护理机构都出现了新冠肺炎疫情暴发的情况，这个数字占安大略省630个养老机构的五分之一。根据安大略省政府公布的数字，截止到4月25日，在养老机构里死亡的老人已经达到625人，这个人数占该省新冠累计死亡病例811个的77%。这个比例比欧洲的数字高得多。

据魁北克省4月24日公布的数字，在这个省的1340个新冠肺炎死亡病例中，1057例来自养老机构，占比近80%。这个比例显然更严重。

阿兰·弗里曼和萨缪尔·弗里曼在题为《加拿大的新冠肺炎疫情问题是否比我们以为的更严重？》的文章里说，“情况越来越明显，加拿大新冠肺炎疫情最严重的地方是护理机构。与这个情况同样严重的是，安大略省和魁北克省政府开始明白，这些机构的死亡数字实际上可能更高。”

这个表述说得更通俗一点儿，就是“虽然养老机构死得人最多，可养老机构还是隐瞒了死亡数字”。

事情到底有多糟糕？来看看魁北克省的一家养老机构吧。

老年人在养老机构里凄惨离世

虽然最早曝出养老机构问题的是不列颠哥伦比亚省，但让人们看到问题到底有多么严重的，却是魁北克省。

位于蒙特利尔西岛地区多瓦尔的赫伦养老机构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连续死掉了31位老人，平均一天一位。老人的亲属们对如此密集的死亡感到蹊跷，当地媒体于是曝光了此事。

△当地民众在赫伦养老机构外摆放鲜花祭奠在这里死去的老人们

媒体曝光后，引起了各界的震惊。当地时间4月12日，当地警方宣布对一个月之内有31位老人死掉的赫伦养老机构进行调查。这表明，这家养老机构有可能涉及到犯罪。

达里尔·怀特海德的爸爸是一位帕金森患者，三年前就住进了这个养老机构。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政府规定亲属不能前往养老机构探视，以免把病毒带进去传染给老人们。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两个星期前，养老机构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他父亲新冠病毒检测呈阳性。一个星期后，他父亲就去世了。他后来了解到，自己的父亲死的时候非常凄惨，床上地下到处都是污秽，长达数日没有水喝，没有饭吃，有明显的营养不良。到底是死于新冠病毒，还是饥渴而死，都是个问题。

达里尔父亲的情况，在这个养老机构不是个案，甚至在很多养老机构都不是个案。原因就是，当护理人员知道老人感染新冠病毒后，就不愿意继续护理他们，任凭老人们死活。亲属对这些情况也不知道，这就导致很多老年人最后死得不仅孤独，还非常凄惨。

△当地媒体报道警方开始调查赫伦养老机构的经营者

疫情期间禁止家人探望的做法遭到质疑

作为抵抗力、免疫力都很低的老年人，受到病毒感染后，很容易引发其他并发症而死亡，这并不令人意外。然而，受到质疑的是，这些老年人的子女亲友，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失去亲人的。而导致他们与这些老年人失去联系的，恰恰是政府的禁令。

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阿尼塔·库芬-凯恩斯的婆婆珊德拉·凯恩斯就住在林恩谷养老中心，她说，在80岁的婆婆去世前，家里人没有机会去看看老人，想握握她的手，想对老人说一句安慰的话，因为养老机构不允许他们进去。他们打电话无数次询问老人的情况怎么样，也没有成功。最后，他们得知自己的长辈在去世前三天没有吃到任何东西，老人有可能是饿死的。

△当地媒体对这一事例的报道

阿尼塔说，家里人都知道老人行将就木，但是老人的去世是否与缺乏护理有关呢？答案显然是。

疫情暴发后，尤其是发现一些养老机构的死亡率较高后，加拿大各地政府纷纷宣布，禁止进入养老机构进行探视。这个措施的初衷，是为了避免外来的人把病毒带进养老机构，降低老年人感染新冠病毒的风险。然而，这个禁令应该有一个前提，就是养老机构的管理良好，老人们都能得到适当的护理。但实际上显然不是。人们看到的一个后果是，养老机构由此脱离了人们的视线，而政府监管又没有，使得这里的很多老年人都死得非常凄惨。这样的情况让人们无法接受。

据报道，加拿大政策变革中心（CCAP）已经就此发出呼吁，要求各省政府把养老机构办成公立的或非营利的独家机构，他们的研究表明，营利的养老机构在护理水平上远不如公立的和非营利的养老机构。

△加拿大政策变革中心（CCAP）的相关研究报告

CCAP研究分析师安德鲁·朗斯沃思说，营利的养老机构会鼓励护理人员在其他地方或者其他养老机构兼职以提高收入，这就给他们看护的所有老年人增加了感染风险。林恩谷养老中心和其他几家养老机构出现多位老人相继死亡的现象后，医学追踪的调查结果显示，原因就是护理人员在多家养老机构兼职，从而把新冠病毒在这些养老机构都传播开来。

另外一个原因是，护理人员缺乏甚至没有个人防护设备，甚至连口罩都没有配备。梅丽莎是安大略省尼亚加拉大瀑布地区一家有230个床位的养老机构的护理人员，她的主要工作就是帮助老人洗澡和上床休息。她的工作根本不可能与老人们保持安全的距离，她甚至没有口罩配发。

还有一个长期的现实是，加拿大是老龄化社会，缺乏护理人员是一个长期的问题。而护理人员的收入并不高，几乎所有养老机构都缺人手，双重因素之下，导致了前文所述的问题，护理人员会在多家养老机构兼职。

可以说，这场疫情暴露出了加拿大养老体系的结构性问题，加拿大已经到了需要对养老体系进行认真改革的时候了。（总台记者 张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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